(原标题:民警郑成月抓捕聂树斌案真凶遭非议十年,49岁被停职)
王书金广州日报6月22日消息,6月6日,最高人民法院决定依法提审原审被告人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一案,按照审判监督程序重新审判,并于6月8日在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向聂树斌的母亲送达了再审决定书。
“一案两凶”中的另一凶手王书金,聂树斌母亲张焕枝,以及抓捕王书金的原广平县公安局副局长郑成月,都深深陷入了“聂案”的漩涡之中。
此时,张焕枝等待着申诉21年的最终“结果”,王书金等待着最高院的“死刑复核”,而郑成月,则等待着命运的“转机”。
【母亲·“我从来都不信”】
张焕枝
作为“凶手”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无可避免地被拉入了“聂案”的漩涡之中。
6月16日中午,河北石家庄下聂庄村,聂树斌母亲张焕枝。经历了21年的申诉与等待,她最终想归于“平静”。
执行死刑
聂家所在的下聂庄村,位于鹿泉市向阳大街南段,山前大道的西侧,如今村民的房屋都进行了统一规划,家中的院落都成了“花园式庭院”。在2014年,它还被列为全省农村面貌改造提升行动精品示范村的典范。
然而,在村中深处,聂家仍然保持着20多年前的样子,“儿子死后,就再也没有动过家里的一砖一瓦。”
今年73岁的张焕枝,头发已经开始花白,因为儿子聂树斌的强奸杀人案,她已经奔波申诉了21年。
聂树斌
在母亲的眼中,儿子聂树斌始终是一个内向、听话的孩子。
1994年10月份,有警察专门去化肥厂给聂树斌的父亲聂学生送了逮捕证,并让聂学生在写有儿子聂树斌“强奸杀人”的逮捕证上签字,但聂学生一直坚持没签。
此后,一审被判死刑后,聂树斌不服,提起上诉。但二审依然坚持判处死刑。
1995年4月28日,聂学生再次来到看守所,看守所小卖部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你儿子昨天就被执行死刑了。”
“我们家塌了天了,三口人一直在痛苦中挣扎。”张焕枝说,此后,聂学生服下了一瓶安眠药,虽然发现及时被抢救了过来,但从此偏瘫了,失去了劳动能力。
这么多年来,聂学生的一只脚只能“在地上划直线”,再也无法撑起这个家。
奔波法院
“这也不能怪他(聂学生),毕竟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张焕枝说。
在此后的二十多年,张焕枝不但要撑起这个已经破碎的家,更要为了儿子去奔波。
她回忆说,一开始申诉时,手上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是觉得儿子不可能杀人。因为没有判决书也没有证据,她最终连法院的门都进不去。
之后,在代理律师的帮助下,她才从受害人家属手中,复印了一份“聂案”的判决书,开始拿着这份复印的“判决书”“跑”法院。
“我每个月都去两三回河北省高院,见到法官才回来。”张焕枝说,为了能够尽早见到法官,她当天一大早就要从家里出发,然后转两趟公交车,到河北省高院,向“聂案”的法官申诉,要求重审“聂案”。
但结果往往是,早早赶到法院的张焕枝,并不可能马上就见到法官。“有时候等了一天都见不到。”张焕枝说,她只好在法院下班之后,再转两趟公交车回到家里,给偏瘫的聂学生做饭,第二天再去法院。
“一直见到法官为止。”她回忆说,但是,就算见到了法官,往往是几句话就被“打发”走了。“法官总说,我们了解到这个情况了,会处理的。”张焕枝说,这么多年来,法官都是这几句话。
最终,张焕枝决定到北京的最高院去申诉。
北京申诉
到北京去申诉,成为张焕枝新的希望。她介绍说,当时最高院每两个月都会接受一次全国各地的申诉,她只要经济条件允许,都会去北京。“一年最多去了六次。”到300公里外的北京,张焕枝每次都是独自一人前往。坐火车,坐汽车,到最高院拿号,然后等待。
“原来除了家里种了一点地,就是靠聂学生的每月2000元左右的退休金生活。”张焕枝说,她和聂学生都有严重的高血压,每天的降压药必不可少,因此,除去每个月要花1500元左右买药,剩下的就是生活费,和她每次前往北京申诉的路费。
她告诉记者,到了北京并不是当天就能够取到号的,“毕竟全国那么多人都去。”
此外,在等待的过程中,她不敢多花一分钱。“我每次去,都是住15元~20元一晚的小旅店,一个屋里有六个人,就只有一个暖壶,一个洗脸盆。”
“当时心里都是儿子的事,根本吃不下饭,有一口汤喝就算吃饭了。”张焕枝说。
渴望平静
2014年12月,最高人民法院指令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进行复查。
从这时开始,张焕枝才结束了多年前往北京申诉的行程。
此后,“聂案”还经历了山东省高院四次延期。
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复查认为,原审判决缺少能够锁定聂树斌作案的客观证据,在被告人作案时间、作案工具、被害人死因等方面存在重大疑问,不能排除他人作案的可能性,原审认定聂树斌犯故意杀人罪、强奸妇女罪的证据不确实、不充分,建议最高人民法院启动审判监督程序重新审判,并报请最高人民法院审查。
6月8日,最高人民法院经审查,同意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的意见,认为原审判决据以定罪量刑的证据不确实、不充分,决定提审本案。
她说,在儿子的事情“有了结果”之后,她决定和老伴一起平平淡淡地生活,“我们都已经73岁了。”
【凶手·“我杀人偿命”】
2005年,王书金在河南荥阳主动交代了“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奸杀案”。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早在1995年,“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奸杀案”的“凶手”聂树斌已经被枪毙。
“一案两凶”的纠葛,至此开始。
“摧花狂魔”
在王书金供述曾强奸多名妇女并杀死4人之后,他就被冠以了“摧花狂魔”的称号。
1967年,王书金出生在河北省广平县一个普通农民的家庭中。兄弟姐妹颇多,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有些木讷的人。
1982年,14岁的王书金犯下第一起案件,强奸了一名8岁的幼女。因年龄尚小未追究刑事责任,他成了广平县第一个被送往河北唐山少管所的少年。
此后,王书金更是“劣迹斑斑”,连家里人都“难以启齿”。1995年,在犯了最后一起案件之后,王书金就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
“王书金没上过学,没有文化,只能在窑厂干苦力活。”王书金的辩护律师朱爱民向记者描述,王书金1995年潜逃之前,在村里已经通过“换亲”“娶”(并未领结婚证)了一个妻子,并生了孩子。
在1995年10月,王书金所在的南寺郎固村发现一具女尸,而村内的王书金也“不见踪影”,王书金因此也被列为了公安网上在逃通缉的“犯罪嫌疑人”之一。
直到2005年1月18日,在河南荥阳索河路派出所,一个自称“王永军”的男子出现。
通过排查,这名自称“王永军”的男子,正是10年前在逃通缉的“王书金”。
而经过对其审讯,王书金供述了自己在老家广平、石家庄等地,共强奸多人,并杀害了4人。其中包括一起“1994年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奸杀案”,而这起案件原本早已被石家庄警方侦破。
睡个好觉
2005年9月,作为王书金的辩护律师,朱爱民第一次见到王书金。
“当时见到的王书金,又黑又瘦,被捕前在河南荥阳的一家砖厂上班。”朱爱民说,当时王书金的眼神很木,根本不会讲普通话,而是操着一口广平家乡话。
王书金的同居女友告诉朱爱民,王书金在被捕前,非常怕穿制服的人,同时,非常怕河北牌照的汽车。“大包小包都收拾好,就像是随时都要走人似的。”
非常奇怪的是,每逢过年过节,王书金都从来不提回家。他的反常行为引起了砖厂工作人员的警觉,随即报警,王书金随后被捕。
王书金隐藏了十年之久,每天都承受着被警察抓捕的恐惧,“不想再折腾了。”因此,在他被捕后,就一股脑地将自己的犯罪事实全部供述出来了。
在从河南荥阳押解回河北广平的路上,王书金头一次睡了一个好觉,“呼噜打得非常响。”朱爱民直接问王书金,有没有想过“结果会怎么样?”
王书金此时对自己已有了量刑,“死定了。”
杀人偿命
“还有什么要向法庭陈述的吗?”
“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奸杀案,没有给我定,这个不应该。”
在王书金案一审阶段,由于公诉机关并没有将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奸杀案提起公诉,王书金在法庭上当庭提出了疑问。
2007年3月12日,河北省邯郸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以故意杀人罪判处王书金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以强奸罪判处王书金有期徒刑十四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决定对王书金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王书金不服,上诉至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
2013年9月22日,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二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并对王书金供述的石家庄西郊强奸杀人事实不予认定。
2013年10月,王书金案进入到最高人民法院进行死刑复核阶段。
“按照一般的案子,从王书金2005年被捕开始,2006年进行一审,2007年进行二审,然后开始死刑复核,他一定是活不过2008年的。”朱爱民说,如果不牵涉到“聂案”,再怎么拖也肯定拖不到2016年。
朱爱民在多次会见王书金的过程中,王书金总是向他提出的一个疑问就是,“我认的罪,怎么到了法庭上就不认了呢?”
有观点认为,正是王书金的“坦诚”,才令他又多活了几年。
2015年2月,春节前夕。
律师:“快到春节了。”
王书金:“是。”
律师:“春节我想你还会想很多。”
王书金:“过了这个春节,下个春节就没了。”
律师:“在死刑复核阶段,结果随时都可能到来,你心里非常害怕吗?”
王书金:“不害怕。这已经是定了的事。”
律师:“你就说死定了,从你内心角度说都已经定下来的事了。”
王书金:“是。杀人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