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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平:乖孩子也会发脾气》
著名学者、作家、哲学家周国平
人说,小孩子是猫一天狗一天。乖孩子也是如此,再乖的孩子也有发脾气的时候,而且,我要特别强调说,乖孩子也有发脾气的权利,哪怕是发无理的脾气。不许一个小孩发脾气,等于要求这个小孩是天生的圣人,世上没有比这更无理的要求了。
婴儿就已经会发脾气了,不过仅限于饿时和困时的哭闹。幼儿就不同了,发脾气时会表现出明确的对抗性和攻击性,会用语言和行动表达自己的不快、烦躁、愤怒。
啾啾三岁时,初上幼儿园,内心焦虑,加上因此而经常生病,格外容易发脾气。发起脾气来,她真是花样百出。
学会了说狠话——
她发脾气,大叫:“我要打人,我要杀人,吃人!”我问:“你要杀谁?”答:“谁都杀!”动不动说打死这个,打死那个,或者干脆:“我把你们都打死!”是否从幼儿园的小朋友那里学来的,红问她,她举出一个男孩的名字,说他打她了。
晚饭时,她躲进小屋,红催她出来吃饭,她责问:“你们为什么老要叫我,不让我自己享受一会儿?”说完把门重重地关上,关上前警告:“谁来叫我,把他打死!”
不准我们笑——
外出归途,在车里,她让我给她挠痒。我挠了,她不满意,要自己挠,说:“我挠得重,你们挠是胳肢。”我和红都笑了。她生气地说:“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说:“我们是觉得你说得好,不是笑话你,是欣赏你。”她不依不饶,说:“你们笑得难听,我不喜欢你们的声音。”然后,她宣布困了,要我把椅子靠背朝后放,让她睡得舒服些。听见我为此发笑,她又厉声喝道:“不许笑,我睡觉时不喜欢听人笑!”红评论:等着吧,将来她有得和我们抬杠了。
说得好。孩子都有讨人嫌的时候,但我们自己清楚,我们确实是一个幸福的家庭。现在仍是这样,啾啾绝大多数时间是乖的,安静的,快乐的,发脾气只占很小的比例,所以我不认为是什么大问题。事实上,从四岁开始,她就越来越明白事理,越来越有自制力,几乎不发脾气了。
据我分析,啾啾发脾气的原因大致有三类,一是身体不适,二是精神因素,三是强烈的要求遭拒绝。在实际情境中,不同原因会交叉并存。
身体不适,最常见的情况是闹觉。两岁上下的孩子大约没有不闹觉的吧。孩子闹觉的时候,实际上处在一种非理性状态,因为困倦而十分难受,自己不知道原因,想解除这难受,提出种种要求,但怎么做都不对,所以又都拒绝,便显得像在无理取闹了。孩子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再困也不甘心上床睡觉,仿佛舍不得白天结束,困倦和兴奋在她的身上打架,使她闹得更加厉害。不过,困倦终将取胜,往往在闹得最厉害时,转眼就睡着了。所以,在闹觉的情况下,只须注意不刺激孩子,耐心等待就可以了。另一种情况是生病,大人生病时容易烦躁,孩子也一样,不用说,这时候需要的是体贴和爱护。
精神因素,比如初上幼儿园时的焦虑,受到不当责备后的委屈,以及受了其他不快刺激而产生的情绪波动。在这些情况下,孩子内心都是很痛苦的,大人首先应该做的是关心她、安慰她,帮助她减轻内心的痛苦。
当孩子的某个强烈要求遭到拒绝时,最容易大发脾气。要求有合理和不合理之分,但即使是无理的要求,孩子自己不会认为是无理的。不管孩子因为什么原因发脾气,第一条原则是大人自己要冷静,不可也发脾气,这只会刺激孩子,使她越发失去控制。
对于孩子因为无理要求被拒而闹,表示冷淡即可,这比发怒更容易使她妥协和平静下来。有时候,啾啾发脾气,我只是故意冷冷地看着她,她会委屈而又仿佛自省似的自语:“我干吗呀,我做什么坏事了?”
面对孩子的无理要求,大人的态度不可激烈,但一定要明确、坚定、一致。有一回,吃饭时,啾啾发脾气,朝妈妈嚷道:“你们都走!”妈妈告诉她:“这是我们的家,我们不走!”然后,我们都沉默地继续吃饭,不理睬她,她甚感无趣,闹不下去了。每当她提出无理要求,而我们的态度真正坚决之时,她往往都会退却。孩子发无理脾气时,一定不要和她辩论,跟她讲死理,她肯定是听不进去的,让她清楚地知道你的态度就可以了。当孩子表示妥协时,则一定要给她台阶下,及时给予鼓励。
大人立场的一致非常重要。有一天,说定要去幼儿园,啾啾反悔了,我决定用不理睬她来表明我的态度,向她宣布:“我不想理说话不算数的孩子。”她一再试图引我和她说话,都未能得逞。下午,在红的说服下,她答应去了。傍晚,红把她接回家时,她情绪很好。吃晚饭时,我听见她在那里说:“谁都离不开我的。”说完又来向我重复,问我是不是。我中计了,顺嘴说:“是啊,我怎么能离开我的宝贝呢?我是假装不理宝贝,只要宝贝讲道理了,我当然就理了。”这时红正色说:“你不能这样误导孩子。”原来,在接她回家的车里,她已对红说过这话,当时红回答她:“你不听话,谁都离得开你,爸爸不想理你,就会去郊区的房子里工作的。”红做得对。这小东西知道我们爱她,竟想以此做资本来控制我们,的确不能让她得逞。应该让她知道,我们再爱她,她也是要遵守规则的,不能随心所欲。
各位粑粑麻麻,来分享一下:家里宝贝发脾气最严重的一次,你们是如何处理孩子情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