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和家住在市内一排平房区,聂母张焕枝、姐姐聂树慧一行多人见到了张,表达了对案件的疑问。张景和高高的个子,他对着聂家人愤怒地说:“你们怎么能信记者的话?记者的话能信吗?”聂母回问:“那我们该信谁的?”张景和大声地说:“你们应该信政府。”
张景和说,当年自己是被指派才任聂树斌律师,做的是有罪辩护。他说聂树斌自己承认杀了人,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冤。
聂母流着泪说:“我儿子口吃,你问过他此事是不是他做下的?我付你2000多元律师费,你为我儿子做了什么辩护?”张景和没有说话。
说到判决书,张景和说,现在已退休,挪动办公室时,不知那个判决书丢到了哪里。但他表示是尽了他所能做的。
时间、地点、作案过程,每次不一样的交代,聂案细节确实让人疑窦丛生。还原聂树斌抓捕前后,梳理聂树斌被认作嫌疑人的经过让人深思。
康菊花被害后,石家庄市郊区公安分局在下聂村一带有一个侦察组,每天询问可疑人。
“真凶”王书金照片。
2014年12月17日,聂母张焕枝(左)、范友峰(中)与马云龙(右)在一起。
聂树斌骑着他的那辆山地车,不时地从办案组那里经过,并多次打听并问“抓到了吗?”接近此案的警方人士指称,聂树斌的举动引起警方办案人员注意。在办案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聂树斌此举无疑是送上门来的。于是,对聂进行了调查并将之拘捕。
胆小且有口吃病的聂树斌在七天七夜的突审中终于招供。有没有逼供嫌疑,不得而知。
王书金招认后,会不会是两人共同作案或者先后作案?在我的采访中,警方排除了这种可能。
之后,《一案两凶,谁是真凶》于《河南商报》刊发。到了第三天,河北省高院召开新闻发布会,发言人史贵中对全国媒体承诺:重新调查,尽快向媒体公布真相……
“一案两凶”离奇胜过三言二拍让众多媒体跟进报道。就在公众惊叹聂案的离奇情节之时,2005年4月,湖北佘祥林杀妻案真相大白,又一桩司法丑闻将公众视线从聂案上移动。聂案至此被搁置九年。
马云龙后来解释说,此文一夜之间全国皆转发,这是此案造成全国热点新闻的主要举措。可以这样说,没有马云龙,就没有这篇稿子的问世。
见报第二天,马云龙带队亲赴河北。马云龙见到张焕枝时向她表示:等到聂案昭雪的那天,他会到聂树斌的坟墓上去看看。
被制止认罪的“凶手”
九年中,尽管有众多的媒体不断报道,诸多律师、学者关注,河北省法院再无任何举动。河北公安厅的承诺也没有兑现,张焕枝未能等来一个最后的说法。
作为首次公开报道聂案的记者,面对老人时有些愧疚。或许没有我们的报道,老人虽然背负这个恶名,但至少不会每隔几天往返于村庄与省高院之间。张焕枝一家活得如此艰辛又如此无助,他们忍受着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
现实就是这样,真相可能会残酷。作为调查记者,选题范围有近半是问题性报道,过多的负面让人生活在一个灰色的世界里。但聂树斌、佘祥林案让我重新审视,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啦?我们的司法制度是否在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天色湛蓝迅速地变回了灰色,岂止是灰色的。每天行走在灰色之中,这种灰色感知深入骨髓如影随形。
“真凶”王书金落网后,一度被关押在广平县。
作为“真凶”的王书金,他也应享有辩护权利。马云龙与有关人士商议后,决定为王书金聘请律师。希望能得到王书金的真实口供,争取打开聂案的突破口。
王书金在荥阳落网前,与一湖北女子马金秀同居并育有一儿一女,马金秀代表王书金子女在委托协议书上签字。此举后来被证明是个明智之举。
2005年8月,“真凶”王书金在河北广平受审,朱爱民作为王书金律师到庭为其辩护。这次开庭被称为是聂案的一次突破口,如果公诉机关对王书金自首杀害康菊花一案进行公诉,聂树斌案将会得到重审。
开庭当天,邯郸市检察院公诉书称,王书金于1993至1995两年时间里,对4名妇女进行强奸并将其中3名杀害。公诉书并未提及杀害康菊花这一案情,律师朱爱民向法庭陈述王书金交代的杀害康菊花一案有自首情节,被法庭制止。王书金在法庭也多次提到如何杀害康菊花的过程,但都被法庭制止并当庭宣布:王书金所坦白的在石家庄强奸杀人一案,在本次起诉书中并未提及,所以与本次公诉案件无关。这证实了开庭前“有关方面将避开聂树斌案”的判断。事实也是如此。
我在法庭上看着王书金,不高的个子,消瘦的脸呈黑黄色。我在想,这个心理变态的杀人者此时是何样的心情。当法庭多次拒绝王书金交代其在石家庄液压件厂附近杀人经历后,王书金一脸茫然地回望律师朱爱民。最后陈述时,王终于等来这个机会,他将在液压件厂强奸杀害康菊花的过程一一供述。陈说完毕,王书金坐了下来。他如释重负,或许他认为和盘托出所犯罪行能减轻他并未完全泯灭良知带来的不安。
不能接受这样的死法
至此之后,聂案再无任何进展,张焕枝与村民多次到河北省高院要求重审聂案,但被河北省高院以没有当年的判决书为由拒绝。
众所周知的是,当年聂树斌被判死刑的这份判决书就在河北省高院的档案中存放。张焕枝无数次的要求复印均遭拒,她质问河北高院的一位主要领导时却又被告知:是存在档案里,就是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