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震结束后,东京电力公司(TEPCO)和日本政府决定启动一项大工程:“福岛第一核电站拆除计划”。该计划耗时40年:第一阶段(2011-2013年),清除反应炉内的乏燃料棒(已彻底反应的核燃料棒);第二阶段(2014-2021年),回收锅炉底部核燃料残骸;第三阶段(2022-2050年),彻底清除环境核污染物、污染水等。
10年过去了,核电站拆到哪一步了,还要拆多久?
比原计划延期了七年多
今年是拆除计划执行的第10年,拆除第一阶段还未完成,已经比原计划延期了七年多。复杂的流程与实际操作的困难性,是延期的主要原因。
在出台福岛第一核电站拆除计划前,日本官方为了填补自身在核能源运用和监督上的漏洞,率先修改了《原子能基本法》和《核紧急状态法》,并于2011年9月19日成立了新的核能源监管部门:日本核监管局(Nuclear Regulation Authority,简称NRA),以确保日本各地核设施的安全运行。此外,核能机构(Nucelar Energy Agency,简称NEA)和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等国际组织也介入了拆除计划的技术探讨。但是,即使有了日本政府介入和国际组织的帮助,第一阶段的操作依旧困难。
首先是拆除工程数次因为海边强风而延期;其次是电力系统时常故障导致不得不改用远程操纵机器逐步转移乏燃料棒,转移速度被极大放缓。
此外,核电站外部的拆除工作同样存在一些困难。2019年,东电将1、2号机组外部烟囱的拆除工程交给了福岛县广野町的一家建筑公司Able,该公司很快将一套全新开发的机器人远程控制系统投入了使用。然而,由于拆卸装置的刀刃磨损过快,东电被迫暂停了该工程,并进行重新讨论,导致烟囱解体工程最终延期两个月完成。
需要处理的不只核电站
除了核电站的拆除工作,日本还需要解决很多由核辐射带来的核废水的处理问题和福岛本地的去污与核污染赔偿问题。
为了避免再次引发爆炸,东电必须每天向反应堆注入海水进行冷却。十年来,东电在核电站附近修建了数千个特质钢罐,用来储存接触过核燃料的核废水。截至今年2月,核污水储存量已经达到了124万吨,特质钢罐也将于2022年耗尽。去年10月,日本政府初步决定从2022年起将处理过的核污水释放到海洋中,但很快受到了福岛当地渔民、市民组织以及韩国方面的抗议,目前该计划目前处于搁置状态。
核泄漏发生以后,核电站附近大范围区域被划为污染区,超过16万人被迫撤离。2011年8月,日本国会颁布了《放射性物质环境污染处理特别措施法》,表示政府将负责去除当地核污染,修复方案的具体费用由东电承担。有关受核辐射影响的赔偿问题,日本政府于2011年8月成立了核损害赔偿和废炉拆除支援机构(Nuclear Damage Compensation and Decommissioning Facilitation Corp.,简称NDF),来管理用于支持福岛第一核电站赔偿,拆除和去污费用的基金。截至2018年7月,NDF已向东电提供了730亿美元的财务援助。
此外,日本科学文部省还起草了核损害赔偿草案,用于界定核损害的类型与赔偿范围,并建立了核损害赔偿争议调解中心,受理赔偿有关的争议。
下个阶段可能更困难
第一阶段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数次延期,也基本安全地取出了两个机组的乏燃料棒。东电和日本政府更为担心的,是技术和操作难度都更大的第二阶段:提取近900吨与其他高放射性碎片混合的燃料残骸。由于反应堆底部存在高剂量的辐射,东电打算使用遥控机器人来清除容器中的碎片。三菱重工(MHI)于2016年任命了位于英国的公司James Fisher Nuclear开发一种专用机械手臂设备,以远程采样位于受损反应堆内部的放射性碎片,然而该项目的开发因疫情一直延期。第二阶段目前定于2022年开始。
此外,日本持续发生的余震也对核电站造成了影响。2018年,核反应堆的防水墙已完工,用于防止核废水渗出,污染土壤和海洋。然而,今年的2月13日,日本东北海域再次发生里氏7.3级地震,导致福岛核电站反应堆冷却水水位下降。几天后,核电站附近海域高放射性铯的含量有了小幅度上升,证明核废水已经泄露至海洋。
随后,东电承认安装在两座反应堆建筑中的地震仪自去年发生故障后,一直没有修复。余震或许扩大了防水墙原有的裂缝,或是产生了新裂缝,从而导致冷却水外渗。十年来,NEA和IAEA召集了许多国际核能专家,不断探讨燃料池的拆卸、污染物处理等问题。有专家认为日本向NRA瞒报安全隐患的行为十分不可取。如今,福岛第一核电站拆除计划,已经是一项从福岛本地到日本政府,乃至国际企业组织都在长期参与的浩大工程。
3月2日,福岛第一核电站反应堆拆除推进部门最高负责人小野明接受了媒体采访时表示,即使现在核反应堆的燃料存在风险,东电也不打算修改计划的完期时间:“未来的工作可能会变得更加复杂,但我们正在不断努力,在2040-2050年之间一定将核电站彻底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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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度下降,大地震遗址维护难以为继
近年来,日本民众对灾区遗址的兴趣在不断减退,捐款、访客减少,多处遗址维护愈发艰难,新冠肺炎疫情更令经费状况雪上加霜。
日本东北地区福岛、岩手和宫城三县在大地震中受灾最重。三地保留共计17处大地震遗址,其中3处面向公众收费开放,4处正在筹备收费开放。当地政府近10年来努力维护地震和海啸遗址,以警示后人防灾减灾的重要性。
然而,民众对大地震遗址兴趣减退,捐款金额逐年下降。遗址门票销量大幅下滑,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尤为明显。
宫城县气仙沼市“3·11”大地震遗址传承馆2020财务年度接待访客约8.1万人次,访客数量同比减少超过60%。收入低于每年约5500万日元的运营费用,导致地方政府背负1300万日元亏损。
灾难管理政策专家、关西大学教授长松新江表示,即便不在灾区生活的人也认为“有必要保留”大地震遗址。日本自然灾害频发,这些遗址具有警示作用,应当被视作国家重要资产。“我们不应当认为维护遗址是地方政府的事情,这个成本应由整个社会共同承担。”
反思
惨痛教训启示未来
十年前,日本宫城县石卷市大川小学曾是一所美丽的校园,春天里樱花绚烂。地震引发的海啸吞没校舍,卷走了80多条生命,仅有34名学生和一名教职工幸存,酿成大地震中最令人扼腕的悲剧之一。十年后的今天,空旷土地上一片断壁残垣,蜷曲钢筋暴露在外,似乎仍在诉说着十年前灾难的惨烈。
以生命为代价的惨痛教训只能由后人汲取。
2016年3月,石卷市市长龟山纮表示,必须将大川小学作为震灾遗址,“这有利于让后世铭记地震海啸的危害,时刻保持警惕,也有利于在这些地方开展防灾教育”。
现在,被保留下来的大川小学校舍,成为当地最深的伤痕记忆。
曾作为志愿者参与大川小学灾后清理的一名29岁女士告诉记者:“希望各个地方的人都来这里看一看,尤其是不了解地震海啸灾害的人。谁都不敢说自己将来不会遇上同样的灾难,希望大家都能提前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