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资本追求的一向是高回报率,养成虽容易让人有成就感,但真金白银,才最能让他们感到畅快。据说,当时两家头部在线教育公司的份额一度遭到哄抢,很多投资人手上虽然有钱,但就是拿不到份额。
再看如今一些试图上市的公司,想方设法请投资人参加路演,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在进入疯狂扩张阶段前,教育行业保持着最为朴素的本来面貌,即安心做内容,做口碑转介绍。
新东方俞敏洪最初创业时,为了获客,曾冒着被处罚的风险,去电线杆上刷小广告,等到稍微有些名气了,才开始发传单。可以说,早期的新东方揽客几乎全靠口碑。
(俞敏洪)
但就靠着这样原始的办法,有大批人包括外地的学生慕名而来。有些学生会早上坐火车来,听完课再回家,为了让学生免受奔波,新东方后来建了宿舍。
据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讲,当时买新东方的课程要靠抢,如果没有早点排队,就报不上名。靠着口碑转介绍,新东方营收规模不断扩大,做成了上市公司。
如今再看,有了资本加持,在线教育公司虽然穿金戴银,但却鲜少有能复制当年盛况的。
大多公司要通过电销、地推、体验课等去拉人;广告漫天,5 个广告牌中独占 3 个;冠名、赞助电视节目;大手笔地在百度、快手、抖音等平台投放信息流广告,据说,教育公司 2020 年为字节跳动贡献的广告收入排在了前 3 名;更有濒临破产的广告公司,生生靠着一家极速扩张的在线教育机构活了下来 ……
在做辅导老师之前,薛雅琪以为这个工作主要是点评学生作业、答疑解惑,续报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跟家长唠唠就行,没有强制要求 ",但等她真做了辅导老师才明白," 不管你前期服务、课程答疑做得多好,没人会看得到,领导只在乎你后期能卖出去多少节课,有多少人续报 "。
" 说难听点,我们就是销售。"薛雅琪自嘲道。
同样做辅导老师的凌云霄每天必做的工作就是,多次给家长群发消息,催促家长续报,甚至晚上 10 点半、11 点还要给家长打电话沟通续报问题。" 领导的宗旨是,只要家长没有把你拉黑,就得继续给这个家长打电话。"
寒暑假是家长需求最旺盛的时候,凌云霄所在的公司要求全员加班至晚上 11 点,但如果有别的组还在出单,领导会委婉地表示出不让下班的意思," 他们会说你看别人还在出单,别人多努力,你们怎么样云云 "。
这样的环境下,如果说之前教育机构是块璞玉,即便蒙尘也能被发掘,那么后来有些在线教育公司,把自己当成了卖不出去的大饼,处处吆喝。
于是,整个在线教育行业陷入冰火两重天,一面是高融资、高估值、高收入,另一面,则是高投入、高亏损。比如高途,2021 财年第一季度营收 19 亿元,净亏损却也达到了 14 亿元。
再看其利润表构成,一季度销售费用为 22.89 亿元,销售费用率超过了 100%,也就是说,它从学生那里收来的钱都覆盖不上获客的费用。
刚在美股上市的掌门教育,连年亏损的成本架构中,就少不了销售和营销 " 出力 ",包括了对销售和营销人员的补偿,以及与在线流量获取渠道相关的费用,公司 2019 年、2020 年两年的销售费用合计超 47 亿元。
这在之前几乎不敢想象,总是被诟病 " 跟不上在线 " 的俞敏洪,事实上是在线教育行业第一波吃螃蟹的人,但却因当时亏一点点钱就撤了出来;据说,张邦鑫也曾因学而思广告费用过高,撤下了地铁广告的负责人。
薛雅琪告诉市界,机构每获得一个体验课学生所需的信息流广告费用在 80 元 -200 元不等,而在接下来为期 5 天的体验课中,还要出老师、出课程、出礼包,但学生很可能不报班。
俞敏洪曾公开表示,一个正价班学生的获客成本在 4000 元左右,每个学生每年的总费用也就是 3000-4000 元,且通常退班率在 40%-50%。所以机构才会如此注重续报。
关键是,机构的课程能够做到留住学生吗?
其实从家长的态度中也能略知一二。
尽管在地铁、公交站牌、电视广告、电梯间、朋友圈等的轮番轰炸下,家长陷入了内卷,不报班就焦虑,不报班就会显得格格不入。
但一报班,有些家长就会陷入选择困难症,毕竟教培机构的节奏是,这家出了 " 拍照搜题 ",另一家马上跟上;这家出了 " 真人在线答题 ",立马有 " 同款 ";这家有了 "xxAI",那家就搞一个 "xxxAI"。几乎不存在什么秘密和新意。
让家长大惑不解的是,双师模式、三师模式、第二主讲等如此多的概念,彼此之间真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可惜的是,大多在线教育机构忽视了这样的声音,或者说,背负着资本负重前行的教育机构,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听一听这些声音。
资本介入后的教育行业,几乎只剩下了 " 两板斧 ":打造名师和获客,而名师一定程度上,同样是获客的手段之一。
不得已之下,机构眼里只剩下了流量,所以才会出现四家机构同时聘请一个演员担任不同科目老师的闹剧。一位教育行业从业者解释道:" 都选她的原因在于,同样的视频广告,只有这个‘老师’的视频播放量是最好的。"
而视频播放量,就意味着流量。跑马圈地打下市场,然后再割韭菜,典型的互联网式打法下,机构们为了抢流量,只好纷纷祭出招牌。可惜的是,同质化愈发严重的当下,机构们能打的、能最快见效的,几乎只剩下了价格。
于是,价格战继续,烧钱继续。在这场充满金钱硝烟的战争中,超 3 个月长达一两年甚至更久的预付款、忽悠消费者贷款买课程,以此导致的机构资金链断裂、跑路或破产一茬接一茬。
虽然有了资本加持,教育行业能够以更快的速度做一些尝试,但头上却也因此悬了一把 " 利润和规模 " 的重剑,在愈发跑偏之前,整顿不可避免。
整顿之下,无论是教育机构还是机构里的各色人等,或多或少会面临一些变数,大浪淘沙下,经历一场过客匆匆。
" 我打算考研了。" 来这个行业走了一圈,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但王闻远仍对老师这个职业有所留恋," 等上完研究生,我希望能做一名大学辅导老师。"
(文中出现的受访者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