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县检察院根据什么得出这个结论呢?他们认为是根据县委县政府的文件,在文件里没有强制各单位购买彩票的说 明,但是却有一张各单位购买彩票的任务分配表。为此我们赶到了高阳县委县政府,但是有关负责人告诉我们这份文件完全来 自保定市的一份文件,我们又赶到了保定市民政局,一位局长向我们解释说,这份文件并非是在摊派彩票,应该说有区别的。
保定市民政局副局长史辅祥:“摊派就是你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这个呢 我们是在做思想工作的同时,采取自愿 认购的办法。”
为什么要以文件的形式下发彩票呢?
史辅祥:“各级都是分配任务,不分配任务在规定的时间完不成。”
在保定市和高阳县的文件里没有写明自愿认购,文件一旦落实下去,职工们拿钱买彩票就更没有“自愿认购”的影子 了。我们采访了高阳县的几家单位。
高阳县物资公司办公室副主任杨秋胜:“我去领的,拿回来放到我的保险柜里锁上了。”
记者:“用什么钱买的这个彩票?”
杨秋胜:“都是我们头春节(去年)发的工资,发的工资里面一个人扣了100元,给了我这钱,我拿这钱去民政局 买去。”
记者:“不买行不行?”
杨秋胜:“县里文件说各单位按照任务必须得都买。”
记者:“咱们这儿分了50套,必须买吗?”
高阳县文体局局长朱兵山:“必须买。”
记者:“有没有想过不买呢?”
朱兵山:“当时也没考虑说不买,因为政府的部门,政府有文件,开会了,你不买怎么办呢?”
主持人:韩教授,你看我们经常看到的都是在街上抽奖,这一次它是集体摊派下来的,文件要求摊派的。
韩玉胜:以彩票本身的发行渠道来说应该是自愿购买,这是我们国家历来发行彩票的一个基本原则。
主持人:当时灾区正是有待于重建,那么像这种赈灾彩票确实意义可能是不一样。
韩玉胜:这种心情咱们可以理解,但是采用这种强行推销、强行摊派下达指标这种做法这就不对了,在当地的工资收 入水平很低,一般的就发个基本工资300多块钱,拿出100元买彩票,当然就是一笔很大的支出,我们这个片子当中,彩 票是由耿兰刚他们家出钱买的,中奖买彩票它是有风险的,这种风险应该是谁购买谁承担,他们家出钱买,当然所有权,不属 于公共财产的范畴。
主持人:获奖的钱不能视做公共财产,但是耿兰刚一家到底算不算犯罪呢?我们继续收看记者的采访和调查。
耿兰刚是当地人大代表,关押后,检察院向当地人大提出了逮捕申请。4月7日申请被批准,而这个时候,耿兰刚2 0岁的女儿已被送往蠡县看守所进行关押,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多月。
耿兰刚女儿:“现在有时候做梦经常梦见在里面受打骂的情景,有时候经常做噩梦被吓醒。”
面对这样的局面,耿兰刚的老伴一个人在家慌了手脚,但是检察院很从容地拿到了一份他们认为能有力地证明耿兰刚 有罪的材料。
杨国莹:“这有他的一份检讨,把前后的经过包括自己的心态写得都非常详细。”
牟振波:“他就交代给他女儿,他说这么着,咱们把这要了,发现有大奖咱们就要了,占了这个便宜,没有奖金,我 再拿到公司去把它报销了,这是他最开始犯罪的目的、动机。”
耿兰刚:“事实上来讲,我当时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我是为了叫他们相信解脱了我的孩子们,这个福利彩票本身不能 报销,按规定不能报销,再一个我单位也确实没有这笔资金了,也没有钱了,当时一分钱也没有了。”
事后,耿兰刚觉得自己写的这份自我检讨是在特殊条件下写的,是为了让儿女们尽早地从这个官司里解脱出来。
耿兰刚:“当时检察院的检察长、副检察长都跟我说这个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把责任兜起来,把问题说清,别推给 孩子们,别影响孩子们,孩子们还年轻。”
牟振波:“彻底交代的时候他是痛哭流涕,哭啊,嚎啊那么闹,我后悔了,我这么多年干部,我做这事后悔死我了。 ”
耿兰刚:“我一家5口人,把我惟有的3个孩子都弄到里面去了,作为当父亲的来讲你说心情怎么理解?”
杨国莹:“就是说他那种心态,当时呢,他并不是认为追究他刑事责任,所以在那种气氛当中,应该说是自愿写的吧 ,是吧?”
这份自我检讨能不能证明耿兰刚一家4口人有罪,而他们最终结局将会怎样呢?
主持人:韩教授刚刚谈到,耿兰刚一家不是用公款去购买的,这15套彩票而是自己家掏钱买的,但是检察院当时认 定耿兰刚自己交代了,写了一份材料,说我当时想啊,如果它要是能获奖呢,我就算自己掏的钱,如果不能获奖呢,我就拿这 个去报销,所以检察院认定他有一个贪污的主观故意。那么这种认定是不是依法认定。
韩玉胜:这种认定没有道理,这很重要,刚才检察院所讲的那个道理违背了我们国家在刑事诉讼当中一个最重要的原 则,就是作为个人,不能够证明自己有罪,也正因为这样,举证责任应该在检察机关而不在个人,我不能证明我自己有罪。
主持人:这个证明责任在谁呢?
韩玉胜:应该是你检察院,你来证明我有罪,犯罪当事人不能自证其罪。
主持人:就是说检察院你不能拿我说的话来证明我犯了罪,因为这个话在当时各种因素当中说出来的,可能不是自己 一个真心话。我想观众朋友一定很关心耿兰刚一家目前境况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被断定犯了贪污罪呢?
2000年3月下旬,高阳县检察院向高阳县法院提起申请,要求撤回诉讼。
记者:“要撤诉,是吧?”
记者:“法院怎么看?”
高阳县法院副院长梁少军:“高阳法院准备决定允许。”
主持人:韩教授,目前高阳县检察院已经提出要向法院撤诉。
韩玉胜:我认为耿兰刚的行为不可能构成贪污罪。
主持人:那我们再进一步设身处地为他们一家想想,如果检察院最后作出无罪的决定的话,那他们被关押了那么长时 间,他的经济损失、生活上的损失以及精神上所遭受的这些磨难有个什么说法没有?
韩玉胜:耿兰刚一家可以向检察机关提起国家赔偿的请求,这个《国家赔偿法》有明确的规定。
主持人:那么在节目将要结束的时候,您最想说的是什么?
韩玉胜:耿兰刚这个案子涉及到罪和非罪的问题,作为执法机关在执法过程中应该非常慎重,不能出任何偏差。
主持人:我们常说法律一个最根本的精神和本质是公平、公正,我相信我们的法律能够给耿兰刚他们一家一个公正的 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