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辛:开始透明了。我去年就在讲:《画皮》是真正意义上的合拍片。操盘人是内地的,以内地资本为主,用香港的主创,因为香港主创更熟悉商业类型电影。《画皮》开始把电影的控制权从导演手里剥离了,导演只是受雇者,演员大部分是内地的,宣传和操作也是内地的。而且它还有一点也是我一直主张的,就是把成本控制在了1亿内,这样仅中港台三地票房就能回本,建立起一个强势的本土市场。所以《画皮》是一部很成功的电影,是我整个公司的一个方向。
中国电影的产业化非常快,是香港从未有过的快。香港的商业性其实不单电影有,在任何领域都有,那是香港人血液里的东西。内地电影人没有这与生俱来的东西,后天学习,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已经到了势不可挡的地步。
人物周刊:1998年在好莱坞拍《情书》的时候,好莱坞的电影产业链是什么样的?
陈可辛:好莱坞产业很成熟,投资方有保障。但可能因为我不是个被动的导演,所以那里不适合我发展,但它的制度太完善太牢固,我个人的东西会受到压抑。
人物周刊:是不是制度越完善,越会扼杀电影人的创造力?
陈可辛:但这是世界的潮流,你愿意不愿意都得顺着它走下去。中国的电影正在制度建设期,我不觉得它10到15年之内能变成好莱坞。就算变成好莱坞产业那么大,也是变成以前的好莱坞,它也是发展了80年才走到今天的。像韩三平,我觉得,他就像老好莱坞的大亨。到了90年代,好莱坞电影完全是群体决策了,没有一个电影大亨,每个人都要发表意见。要发展到这个程度,我们还需要四五十年。
人物周刊:有报道说,中国电影业现在有“小阳春”的迹象。
陈可辛:绝对的!我觉得还不止“小阳春”呢。中国跟韩国不同,韩国只有4000万人口,概念开放了,人才不够。大陆有多少人才!我们现在只是概念还没开放。
导演在一起别谈艺术
人物周刊:你怎样划分自己的职业身份,更多当监制,还是更多当导演?
陈可辛:一定是监制多于导演。监制是客观的,把机制做好,找好的导演来执行。一个好监制,应该有清晰的商业判断力、对投资人有极强的说服力和良好的业内影响力。在电影创作过程中,监制需要时时把控越轨的尺度,摒弃所有偏见,了解时代的细微变化。
人物周刊:你跟内地导演沟通,他们对这些理念的接受度怎么样?
陈可辛:理论上接受,但他们会痛一痛,这个痛是官能反应,不能改变的。导演做监制有很多种,我们常常开玩笑:监制是爸爸,导演是妈妈,片子就是孩子。有的妈妈不需要丈夫常常回来,自己就把孩子带得很好;有的妈妈一天也离不开丈夫,生孩子时也要你拉着她的手……很多导演做监制,最后就是总导演,又当爹又当妈。《门徒》跟尔冬升合作,我一共去过片场两天,只给意见,从来不会抢白。电影是他的,不是我的。只要他不违背商业规则,好不好是主观的,商业是客观的。
这次在香港开会,有位导演说:两天的论坛都在讲市场,导演为什么要讲市场?我说:导演在一起怎么讲艺术?讲艺术只会你骂我的片,我骂你的片。我们都是主观的,一讲艺术就翻脸!我们只能站在客观角度去讲,客观的就只能讲市场。
今天做电影是很辛苦,你不能只拍你认为好的电影。最糟的是碟片使看电影没了急迫性。以前我们看电影只能在固定时间,不看就没得看,而现在可以买很多碟,等我有空再看——结果可能5年都不看:明天看也行,明年看也行,退休之后看也行,最后就变成了不看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