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本山:春晚,说实话也会毁掉一个人的命运。当然了,它是一个最好的时间。而且在整个春晚的节目过程当中,我的节目收视率是最高的,可能有8亿人在看,在那个时间段里,你想你这演一百个电影才能有这样的(人气)。你这一生得经营多少个东西,才能让这些人同时去看你?所以说春晚不敢怠慢。
新世纪周刊:小沈阳和毛毛都是第一次上春晚,你之前怎么给他们俩打气,让他们不紧张,然后表现到最佳状态?
赵本山:没事儿。他们跟着我就不会紧张,包括老毕,刚开始我都没有正经给他排,因为好多演员在自己的表演当中有记忆,有设计。因为他主持的时候他就抖词过多。这个节骨眼儿过多,我说你千万不要大了,这个演大了会不好看,我就跟他聊,我见着面就跟他聊天,我说你要换到一个不是主持人的状态,是生活当中的毕福剑,接见了老农,你要尊重这位老农,你别拿他是我,玩笑当中,在情感的过程当中,要接受一种最准确的标准。毕福剑完成得非常好,你别看他没有什么话,他的人物状态全对,因为他就是傻乎乎地听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怎么回事?放到他这个情景当中了。
他要是把一种主持人的状态放进去,这个戏就砸了,他在那儿也甩包袱,也在那儿使劲,这就不对了,要都进入最朴实的状态。他在感受那种农民朴实,那种厚道。你像老农也是,老农是东北人,不是不舍得花钱,所以特意设计一个把钱包落家了,到这还想请客,但是钱不够,完了给服务员来点智慧,给你小费你帮我兜着点,我面子还要。他不是心疼钱,他要解决眼前的这种燃眉之急。点几个菜没有,就告诉他贵的不让上,后来把自己带来的都做了,这都是很智慧的东西。
这个小品改变了以往那种三六四句后面甩一个包袱的模式。他完全进入了一种生活状态。每个人都不大,包括小丫蛋那种也可以接受。“我感谢你八辈祖宗”,这个话听着怎么有点别扭?但是她是表达一种心情,就在那种紧张的、兴奋的状态下它允许。只要允许了,共鸣就产生了,这观众听着没有别扭。
我们讲的就是世俗的故事,就是大俗的故事,我们讲的是人类故事,是人最纯朴的东西,带着一种感情,你要走进农民堆,大家可能都会这么说话。当然了,你没有生活你听着那个话有点愣。那么你一天就假模假式把自己装扮成一个不说唐诗都张不开嘴的人了,这就累了。其实就是一个没文化的表现。
我觉得我们还不如能够带有一种非常大气的眼光,让自己娱乐起来,这个是最重要的,别人说没看懂,他这个《不差钱》究竟什么主题?我告诉他什么叫主题,笑了就是主题。就这个,二十来分钟在那儿不停地笑,这该多深个主题?你还要什么主题?你有能耐你出来给我五分钟说笑了,我给你跪那儿。不可能你念首唐诗他这边笑得肚肠子都疼了,那是不可能的。他不需要什么主题,它只要跟这个社会是吻合是和谐的,它演绎了最善良、最纯朴的人那种生活状态,而不需要你想。
就是人因为念了几年书回到老家就不会说话了。说的家乡人都听不懂了,把所有最纯朴都忘了,这是不对的,包括出国回来都不说中国话了,你说有用吗?其实是没用的,就是我们对于雅和俗的这种标准上,应该是共存的。
春晚这个过程最蹂躏人
新世纪周刊:你刚才提到二人转演员受教育程度都不是很高,这会成为二人转发展的一个瓶颈和障碍吗?
赵本山:没有什么障碍,二人转是在自然生活当中的,是社会大学把他培养起来,其实我们每一天读任何书都不如读“生活”这本书,你把它都懂了你可能在这个社会就站住了。有的时候你读那个书,拿回来到生活中一对,你那么做都做不了。
二人转最优秀的东西就是在舞台上表演的,所有演员的那些基本功是所有艺术门类不具备的。所有的演员所有的乐件他全会,而且带有专业性,一般的演奏家只能练一样,他们各种都会。唢呐、二胡、萨克斯,乐队全能拿起来,他是从民间来的。而且他第一会乐器就懂得节奏,感受音乐就感受节奏了。再加上任何难对付的观众他们都遇到过。就像我一样,喝酒的,社会的,你任何人坐到那儿他们都不会惧怕的,二人转演员不知道紧张的原因,就是他们不知道紧张两个字放在他们面前,可能就是有时候我去了,有几个学生害怕我他紧张,剩下的他不知道什么叫紧张,这两个字不知道。我们这些学生就连常委一级的人也演过,我只是告诉他们多余的不要来,太危险不要来,就是危险动作都不要有,剩下你就按照那种状态,忘掉底下坐着观众,因为他要欣赏你来,欣赏是没有级别的。
我们为什么下边坐了一个部长去审查,舞台上(演员)脸都青的了?就是一谈到审查这两个字,春晚这个过程是最蹂躏人的,是不是?
审查就是带有一种批评和提意见的眼光来看你,首先自己没有解放出来,他不想笑,你给他了他都不想笑。他不宽容你,你可能在台上就会紧张,你紧张所有的作品全不准确。最难的就是几个领导坐在那儿去看你节目。这些年我在中央台,说心里话,中央台那阵始终在这个事儿(赵本山节目不参加审查这个环节)上心里不顺当,不顺当我也不(妥协),我说宁可你让我走,我也不会让你们几个看,因为我没法演。
我不是说我是一个大腕。演出要有一个场所,只要我这个东西不在政治上有问题,因为演这些年了,也不可能有问题。就是应该是给观众演,而不是给审查者演的,审查者是录完像你可以看。你怎么一个人我就要看呢?那就是一种权利,这种权利就是要过瘾,这是挺不舒服的事儿,你要坐在观众堆里你就可以看。观众能把你这种情绪和心情带进去。你看一遍他乐,乐完之后第二遍一看他背下来了,第三遍他都能演了,你说他还怎么乐?
他就让你改。这个地方上次乐,这次怎么不乐了?他不可能乐了!你都背下来了。演员就越演越走形。这种审查制度不科学。领导要说对这个东西要审查,说我们要看,那么就放在一个观众的环境里头。几个人坐那儿看人家,其实是最不礼貌的一件事情,你让演员怎么演?那不行,他有一个权利,就得要审你,那你没有办法,不审你他心里难受,这是最不好的。
新世纪周刊:但是现在就只有你的地位你可以这么坦率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