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任美国总统的艾尔文·柯立芝有句名言:“美国的事业是企业”。今天的中国却出现了公务员热。即使是在以个人创业精神著称的温州,那句“再不好好学习长大了就当干部”也早已变成了“好好读书长大了好当干部。”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一个事实是:1999年至2004年6年间全国个体户净“缩水”810万户。除了结构升级因素外,创业环境不尽理想应是主因。
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和世界银行的教授对85个国家和地区所作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从申请注册公司到开业,加拿大只需2天,中国内地需111天;再来看注册资本(以股份有限公司为例),中国内地为1000万元人民币,日本约为8 2万元人民币,美国则为零。另据世界银行发布的《2007全球商业环境报告》,在全球商业运营活动的便利性排名中,中国位居175个经济体中的第93位。
“春江水暖鸭先知”,对于创业环境,一线的企业家们最有发言权。柳传志曾以“孵小鸡”为比喻形象地诠释“市场温度”的变化。史玉柱曾对媒体叹苦:“我随便写了民营企业的15个死法,随便一条就能把你搞死……我觉得我们比下岗工人更苦。”更有甚者,据说亚都公司CEO何鲁敏的办公桌边放着一个小包,毛巾、牙刷都准备好了,“如果来抓我,我随时都可以跟着走。”让何颇为感慨的是,他在美国时发现:在一些大家聚会的会所,或者咖啡馆里,有人吃饭、喝咖啡是不花钱的。仔细一打听,才知道那就是失败的企业家。在中国,企业家一旦失败,面临的更可能是“以落井下石的火力一夜间摧毁被它们吹捧了几年的企业”的舆论环境。
不妨进一步设想一下:我们未来的比尔·盖茨的街头小贩创业实践会不会被城管扼杀在摇篮中?与硅谷的车库创业文化相比,在一刀切式的“民宅禁商”政策下,北京、上海那些刚起步的小公司,会不会因寸土寸金的高昂房租而倒下?公司稍有规模,面对形形色色的“赞助”电话,你如何说“不”?面对工商联副主席或政协副主席的可能邀请,会选择“商而优则仕 ”吗?……
鲁迅先生早就强调过“做土”的重要性:“否则,纵有成千成百的天才,也因为没有泥土,不能发达,要像一碟子绿豆芽。”正是由于创业环境的差异,硅谷的创新型公司在风险资本的“催肥”下迅速成长为参天大树,而中国一些颇有潜质的中小企业却由于长期营养不良成了“小老树”。
《基业长青》和《从优秀到卓越》的作者吉姆·柯林斯认为:“人类历史上,一些最令人叹为观止的发明其实并不是技术或产品,而是社会发明。试想一下美国宪法、货币或者市场机制等概念的诞生。它们永远都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创造。” 就此意义而言,在期待中国的微软之前,我们也需要中国的摩根斯坦利、中国的华尔街日报、中国的麦肯锡、中国的奥美等商业支撑体系,同时更需要自由市场、法治等社会支撑体系!
“创意创造生意,想象力创造利润率”,在一个内心荒芜的时代,曾经的诗人江南春转而向商业世界寻求诗意。可是,我们的头脑早就被格式化了,还能有什么想象力与创造力?
“《易经》里没有强大的秘诀,《庄子》里没有自由的路径,《资治通鉴》中找不到民主人权的旗帜,《论语》里也没有宪政的痕迹,要去《尚书》中发现共和同样只会是无益的徒劳,而秦皇汉武们留下的只有奴役和专制。”在学者黎明看来,自2000多年前的秦政,中国人就已失去想象力了。
杨振宁教授曾提出一个观点:创新可分为爱因斯坦、杜甫、比尔·盖茨和任天堂四种体系,中国目前最需要的是盖茨和任天堂,暂时拿一两个诺贝尔奖并没有什么用处。其实,科学、人文、商业之间本就相通并互为促进,对于一个崛起中的大国来说,比尔·盖茨、任天堂与爱因斯坦、杜甫或可并存。美国学者波特的一个观点早已被广泛认同:基于文化的优势,是最根本、最难替代和模仿、最持久和最核心的竞争优势。很难想象,一个在文化上未有丰富创造的国家,能实现真正的“崛起” 和“复兴”。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认为:中国不会成为超级大国,“因为中国没有那种可用来推进自己的权力,而削弱我们西方国家的具有国际传染性的学说。今天中国出口的是电视机而不是思想观念”。正如知名青年评论家许知远所言:我们期待一个真正的社会精英群体的出现……按照20世纪50年代那个充满激情的个人主义者爱因·兰德的说法,“他们是亚里士多德主义者……是文艺复兴之父,是工业革命之父,是科学之父,是个人主义之父,是资本主义之父……”
教育部部长周济曾坦承,创新精神和创新能力不足是中国教育的致命缺点。张朝阳回忆起当年水木清华的校园生活时仍不胜感慨:“被伤着了”,“不停地比,比谁的作业先完成,谁学习的时间最长……整个小社会只提供给你一种可能性…… ”自认“(大学时代)不是个好学生,上课总拣‘偏远地区’坐下”的丁磊曾表示,当下大学生的知识结构还不具备一毕业就创业的条件,这是我们的教育体制所造成的。在《中国企业家》采访的10多位“80后”创业者中,许多人都从未在传统教育体制内获得肯定。《南方周末》曾报道当年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的“神童”宁铂出家的新闻,他这样抱怨:“‘神童’剥夺了我许多应该享有的生活和娱乐的权利”……
作为“80后”的PCPOP网CEO李想来自一个环境宽松的家庭,“我小学时父母给的是命令,初中时给的是建议,高中时是从朋友的角度提出参考,到了高中以后就是信任了。”比他年长一些的创业者则没有那么幸运:丁磊当年从宁波市电信局辞职,就遭到家人的强烈反对;“我父亲总是打击我”,江南春的父亲是一位审计师,推崇稳健、平淡的生活,至今他对儿子的人生观念还是不大认同;曾梦想成为“中国的微软”的科利华公司的总裁宋朝弟600元的创业资金是向家里要的,“我不敢说生意,他要让你当教授,走正道。做生意那不是白培养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