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尔沙力·阿不都外力是一个20岁的维吾尔族男孩,他是喀什老城的讲解员。“你不会看出这座房子有7层之多吧。”米尔沙力指着街边的一座貌似普通的民居告诉我们,“这户人家的另一个门就在下层的河滩上,每当人口增加时就向上加盖一层,形成了现在的规模。”整个楼层包括了卧室、厨房、储藏、起居、乘凉、餐厅等功用房。客厅就有民族特色的和现代化了的各一个。老城建筑大都有50~100年以上的历史,最古老的超过了360年。在建筑风格上吸取了中西亚地区和古罗马的建筑风韵,又继承了中原汉唐建筑的艺术手法。
按照喀什市建设局长周跃武的研究,尽管历史上政权更迭频繁,但喀什历史上的城市轮廓地域变迁从未超过5公里。从1644年以后的200多年时间里,清政府更加注重喀什的战略地位和筑城建设,经过3次较大规模的扩建,到1898年,喀什城的周长为12.7里,比当时迪化(今乌鲁木齐)还要长,是全疆最大的城市。
喀什市建设局的统计,目前保存完整的历史街区约4.25平方公里,占市区面积的12%,居住人口约13万,占市区总人口的36%。这部分街区属于1988年划定的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的“历史文化保护区”。
老城有小巷近百条,它们弯弯曲曲、纵横交织、四通八达,室内外空间布置不受对称等概念的束缚,充分利用地形和空间,有较大的随意性。一般认为,老城没有经过规划,所以给外来者“一团乱麻”的感觉。外地游客走进小巷,宛如跌入迷宫,假如没有当地人做向导,甚至无法走出小巷。简单的办法是,沿着六角形的方砖走,总能走到大路上。而长方形砖的路面则意味着无法走通。
整座城市的建筑格局极为有趣,或高或低,错落有致,又似乎经过了严格的“规划”。现在保留下来的房屋,大多有上百年历史,这些房屋沿袭了本地建造房屋的古老传统,多用泥巴和杨木搭建而成的。具体做法:一般是用树木去枝后,不经刨削加工,直接用来架构和支撑屋顶、阁楼和阳台,这样的房屋墙体厚重坚固。在缺少雨水的沙漠地区,这些房子显示出独特的“生态适应”,保证冬暖夏凉的特殊要求。
维吾尔族世代聚居在这里,房屋的结构和布局形象地诠释了这个民族的家庭观念和社会变迁。维吾尔族同胞家族观念强,习俗上崇尚大家庭,不愿分家。于是人口增加后就要在空间上想办法。
首先是在院子里增建房屋,然后再沿墙体扩建加高一层甚至两层。所以今天看到的房屋大多是两三层。当人口进一步增加,院落的空间仍然不够建设新房,又出现了巧妙的“过街楼”,从二楼跨街过小巷搭过对面,悬空而建,这样既不影响楼下行人行走,也不影响楼上人居住。由于这些房屋都是厚重的土墙平顶,因此从一家到另一家可以不必绕过街巷,直接从房顶抵达。
老城里最多的公共建筑是清真寺,按照建设局的统计,在这4.25平方公里的面积内,总共有112座大小不一、规模各异、年代不同的清真寺。平均下来每平方公里至少有26座清真寺,不知道是否是世界上清真寺最密集的区域。
老城的居民基本都是维吾尔族同胞,大部分人生活并不富裕,很多家庭的门上都钉着“低保户”的牌子。居民们很少有能讲流利汉语的人,沟通是很大问题。我们在老城区做了一个小规模调查。从当地人讲汉语的流利程度上,就可以推断出他们是否出过远门。大部分人稍微懂一点汉语,因为毕竟住在市内;完全不懂汉语的,基本上是从农村迁入;而能讲流利汉语的便是在乌鲁木齐、石河子等汉族人较多的城市居住过。有一位叫吐尔逊·沙吾提的老汉,汉语讲得很好,他年轻时就曾经在乌鲁木齐当过4年兵。周围的人都管他叫“参谋长”。
语言障碍也影响着民族经济发展,尤其是年轻人外出务工困难。政府必须帮助联系用工单位,组织定向劳务输出。近些年来,政府重视语言的教学,民族小学都实行双语教学,所以孩子们的汉语水平都比较好,对话与表达都不成问题,甚至可以充当老城区的翻译。
老城区居民中有相当部分从事商业与手工业,这也决定了老城的形态。很多街巷都是按行业自发形成的手工作坊和产销市场。如首饰巴扎(集市)、铁器巴扎等,以其行业为名的街巷如喀赞其亚贝希(铁锅匠)、博热其巷(苇席匠)、塔哈其巷(麻袋匠)、吐马克巷(帽子巴扎)、巴格其巷(园艺巷)、阔孜其亚贝希巷(制陶匠)等等。
这些生产和商业活动使老城维持着勃勃生机。面食店的伙计从馕坑里勾出冒着热气的馕饼,铁锅匠敲敲打打的声音传遍整个街巷,红铜匠坐在铺子门口,带着他的儿子们在各种器皿上刻花。我看到一位开着桑塔纳2000的维吾尔族大叔,专门来买走了一只180块钱的红铜锅,上面刻满了精致的图形装饰。他告诉我,用这种锅做饭很有营养。
由于喀什老城建设时期很早,几乎没有任何基础设施,居民生活很不方便。老城区缺乏用地,连建公共厕所的空间也难以找到,很多居民都在屋顶搭建简易的旱厕。供水、排水管道无法铺设,自来水管勉强悬在墙上,居民只能三季用水。
目前,喀什老城已经开始进行全面的旧城保护和改造工程,自治区和地区两级政府将为此投入30亿元人民币。
手艺人
目前,手工业者和作坊经济仍旧在喀什市占有一定比例。
吾麦尔·艾里就住在老城的阔孜其亚贝希巷的尽头。在这条以“制陶匠”命名的街上,他差不多是最后的手工制陶人了。吾麦尔出身于制陶世家,他是第六代传人。
吾麦尔告诉我们,以前这条街上有不下20家制陶作坊,但现在只剩下两家了。另一家就是他的叔祖父——祖农·阿西木,同样住在这条街上。祖农·阿西木一家非常有名,不仅在于他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制陶工匠,而且他的妻子依明那汗被称为“英雄母亲”。她一共生了20个孩子,现在有12名子女,37个孙子孙女,8个重孙子,整个家族人生活在一起。不过前几年祖农·阿西木老人去世了,现在这条街上真正做陶器的也只有吾麦尔和他哥哥了。
我们见到吾麦尔的时候,他正在自己的作坊里忙活。作坊上下两层,分里外两间。下层的外间储藏黏土,里间则是烧陶的窑坑。吾麦尔正坐在上层工作室的一张小板凳上,头顶的天窗洒下一束阳光,照在他手上“阿拉伯神灯”上,他正在给这个油灯雕花。墙上钉了两层木架子,摆满了各种半成品,还没有上釉。由于都是手工操作,这些半成品虽然款式相同,但是大小、胖瘦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