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今天的问题是长官意志拍板了,一刀切,但是现在中国需要的就是大胆实验、谨慎推广,但是因为是长官意志他们说了算,通常是小心实验大胆推广,推广很快试点没有多少,到处是一刀切,所以中国现在需要多元,各种各样的模式同时进行试点,根据各个地区不同的差异进行试点。各个大学也应该有自己的自主,让他们以合理的方式进行试点,我们可以通过不断的试错来解决,来看看能不能解决如今被打紧了的高考死结,看看有没有这个可能。
我个人认为同样重要的,中国现在很大的问题就是缺乏一个像美国关于正义问题的大理论,不是理论层面的有效,而是针对目前中国具体的情况,我们社会不公正,能解决具体情况的。罗尔斯是针对美国自由民主国家提出的,不是放之四海皆准的,中国这样复杂的情况,一个什么样的理论可以在根本上解决我们什么是正义、怎么安排,我们如果也有差异原则的话,我们是什么意义上的差异原则,这背后要有论证。但是今天中国,无论从政府到民间,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从局部来看都是对的,但是放到整体来看,就会看到各种合理性的冲突,你怎么解决。大视野来解决各种不同的合理性冲撞,中国今天一方面实践有问题,另外很重要的就是缺乏自觉的理论,这个东西没有,不能让社会的人心服从,今天关于正义的问题,关于很多问题,社会没有基本的共识,今天的中国,我一直说,中国社会问题表面上是在制度、在法律,但是实际上根本问题制度背后没有价值、没有文化,没有核心价值、没有公共文化,制度,再好的制度也不行。
我想中国现在的法律,各种各样的法,多如牛毛,一般人是搞不清楚的,如果纯粹看法,中国很多法还真的是不错,全世界从纯粹法的角度来看也是非常先进的,但是中国这些法形同虚设,一旦进入实践层面,有另外一套,吴思先生也来讲过,有一套“潜规则”,没有一套相应的公共文化,更重要的就是社会没有一套大家公认的核心价值,核心价值是什么,现在没有,根本没有。前天我跟学生上课,我给本科生上中国文化概论,在讲儒家孔子的学说、仁义礼智信,我就说中国今天说和谐,和谐是儒家的理念,造成一个和谐的文化秩序。但是儒家孔子说的礼,那个和谐社会,按照孔子的原意,不是指由政治强权,或者法律来强行保障推行的一个和谐,它是一个文化,礼背后有一个核心理念,就是仁,它背后是一套价值,所以它才可以通过文化,通过人们道德的自觉、理性的自觉来服从这个礼,才能和谐。今天这背后核心价值是什么,谁都说不清楚,有人要说清楚,但是未必是得到都统一的。
同样正义这个问题也是一样的,理论上一片空白,我们可以看到高考制度从表面来看好像是一个制度问题,我们从对策思路可以提出很多建议,但是背后一层一层剥下去看,和社会各个环节都有关系,我们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慢慢慢慢才能解决。今天提了很多方案,但是我个人认为恐怕没有什么太完美的方案,所谓一揽子解决,一步到位的,很难,各种支持性的条件现在还是很弱,所以我们需要耐心,但是耐心并不意味着忍耐,我们通过我们的努力,无论是实践的层面、对策的层面,还是理论的层面,需要我们做更多的探索。
很抱歉,本来我是讲一个半时,讲着讲着超时了,耽误你们的提问和发言的时间。谢谢。
【主持人:】谢谢许老师精彩的演讲。许老师刚才通过对中国目前高考现状的分析,不仅有具体的案例,而且有各种理论的分析,我个人认为很重要提出了对综合改造目前现状的理论互换,应该有这样的整体性解决。
下面我们进入提问互动时间。
【现场提问1:】因为许教授是从上海来的,也是搞历史的,我想提一个问题,最近关于上海中学历史教科书的问题,您有怎样的高见?谢谢。
【许纪霖:】我是历史学界的,我对这个情况是有一点了解。
总得来说,这个事件,历史教科书现在被大大政治化了,原版试图是想进行一个创新,告诉学生人类的历史不仅仅是一个阶级斗争的历史,同时也是一个文明的历史。这和我们历史学术的发展是有关系的,过去历史,传统的历史认为这是一个精英创造的历史,主要是政治史。后来到了二战之后,特别是从法国,认为人类的历史不仅是短时段的,而且是长时段的,长时间看很多事件演化起很重要的作用,这就是文明史。这种改造我认为非常有意义,但是很可惜首先被纽约时报政治化,纽约时报永远是带着冷战的眼光看中国,这也问题不大,人家是国外看,也不稀奇。但是问题是纽约时报放了一个屁,到我们这里就被当作一件大事了,立即成为一个政治事件,把它政治化了,然后产生了最后这样一个结果,特别是北京几大所谓的历史学教授出来,上纲上线,非常无聊。如果这些教授真的相信这套史观的话,我非常敬佩,但是这背后是有一个利益的争夺,要争夺历史教科书编撰权的争夺,从北京到上海,中学历史教科书的编写都是在像我们这些中年学者那里,我们还试图告诉中学生一些新的知识。但是,有一些人,他们觉得过去是主宰这个权利的,靠这个吃饭的,今天他们觉得要通过这个机会,把这个权拿过去,非常无聊,与其说是意识形态之争,不如说是权利、利益之争。
另外一面,我们可以看到网络,愤青的那些声音,由于一些舆论空间受到限制,反而有一些畸形,让愤青的声音特别突出,特别是网络上,谁的声音越极端,立即形成市场,而且是压倒多数人的一个暴政,这又形成一个极端。
所以最后各种各样的因素纠合在一起,形成这样一个历史教科书事件。当然现在有一个说法,历史教科书不是个人学术,是代表国家利益,没错,但是国家意志是什么啊?由谁来决定国家意志,长官说了算,还是学者也可以参与?我想这个问题是非常明显的。
【现场提问2:】许教授,您去过很多国家,我想问一下亚洲国家的中学教育,包括日本、韩国、新加坡,他们的中学生负担都很重,而且也很有一点应试教育的成分,和欧美国家不太一样。能不能介绍一下亚洲这些国家的中学生学习,以及和欧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