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爆发出眩目的闪电和色彩,喷射出的一道道光就像孩子画笔下的一道道阳光。和子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磕掉了两颗门牙。
她陷入了昏迷。
和子的父亲穿着内衣裤在屋外后院的菜地里除草。
当他摇摇晃晃走出菜园时,鼻子和嘴里都流着血。
第二天,他身上裸露的部位变成了巧克力一样的棕色。
这幢曾经是城里这个地区的豪宅,如今已轰然倒塌。
他们的生活曾经是很舒适的,什么都不缺──至少在战争爆发前是如此。
和子的父亲出生在广岛一个殷实、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家庭,20世纪20年代初移居美国,不是因为贫穷或者逃亡,而是冒险精神使然。
但他从来没打算留在那里。
40岁时他又把家搬回了广岛。
他作为这个姓氏的唯一男性继承人,家人都盼望他回到广岛。
但是他把在美国出生、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及带有美国情调的生活方式也一起带了回来。
他的房子很宽敞。
屋前有个院子,屋后有两个花园──一个用来种菜,另一个设计得合乎日本传统,供观赏用。
两个起居室里有一间是美式摆设,摆放着沙发,而不是垫子或榻榻米。厨房和浴室也是美国风格。
正餐是日式的,全家人按照传统方式坐在地板上用餐。
早餐则是美式的,煎饼或熏猪肉或火腿加鸡蛋,坐在餐桌旁吃。
尽管他家与原子弹爆炸中心相距1英里多,但是他所营造的生活中的一切还是被炸成了碎片。
他干活时正面对着爆炸中心,因此他的前胸和四肢都被灼伤。
和子触摸他时, 他身上的肉就像煮过的西红柿一样,软绵绵的。
当和子焦急地等待着家里另一个成员回来时,一个高大的小伙子出现在曾经是大门的地方。
她大声叫着:“他回来啦!”她的弟弟身高6英尺,比大多数日本男子都高,她一眼望去就知道是他。
但当她走近他时,由于他伤痕累累,她简直认不出他了。
他的学校在他周围倒塌了。
他挣扎着走到一个医疗站。
他们在他的伤口上涂了些药,给伤口扎上绷带,然后就送他上路。
他摇摇晃晃地站在已成为一片瓦砾的门口。
和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接着,夜幕降临了,和子和她弟弟往山里走;和子厂里的一个朋友住在市区后面一个小山坡上的村子里,表示愿意收留他们。
他们找到朋友的住处时已是半夜了。
和子往身后望去,只见整个城市都在燃烧。
她感到心神不宁,内心充满恐惧,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父母。
她留下弟弟,冲下了山坡,往熊熊火焰奔去。
街上到处都是死人和奄奄一息的人,
她不停地跑着,只知道自己必须回家。
和子家比起大多数其他家庭来还算要幸运些。
但她父亲因为身上的灼伤而不得不躺在户外的榻榻米上,她弟弟的伤口也不肯愈合。
当家里其他人都在康复时,和子却病倒了,辐射病的症状出现了。
这种病是原子弹爆炸后引起的可怕后果之一。
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的科学家们对原子弹造成的伤害程度感到吃惊。
他们原以为爆炸主要是致人死亡而已。
和子感到自己好像马上要死了。
她发着烧,
感到恶心、头昏,就像喝醉了酒似的。
她的牙龈和肠子在出血,
看上去就像个鬼似的。
“接下来就轮到我死了,”她想得很现实。
她是一个年仅18岁的姑娘,却在等候死亡。
这病无药可治,因为治疗辐射病的唯一办法就是休息。
冬去春来,春去夏至,和子的病开始好转起来。
但是她的病没法真正除根,只不过是潜伏起来了而已。历史上这个让人难忘的1945年8月6日给和子的肉体和精神所带来的后遗症将在她的余生一直折磨她。